春秋五霸在历史上可谓如雷贯耳，妇孺皆知，然而春秋史上最英明和有成就的君主却是以为鲜有人知。史载凡晋之盟：“如乐之和，无所不谐”，故华夏尽附。而且此人正可谓少年英雄，今天我们所说的这位主角就是晋悼公。

有人评价晋悼公“论谋，不减于晋文公重耳；论智，不屈于郑庄公寤生；论略，不低于齐桓公小白；论才，不逊于楚庄王熊旅；论仁，不亚于宋襄公兹父；论势，不弱于秦穆公任好。”确实悼公矫天子之命，僭天子之尊，十年之功，以靖外难。晋国在其治下，国势鼎盛，军治万乘，成为了当时绝对的天下霸主。

晋悼公（前586年－前558年），姓姬名周，又称周子或孙周，乃晋襄公（父亲即为晋文公重耳）曾孙，桓叔捷之孙，惠伯谈次子，晋厉公侄，“有争国之望，尝揣窥晋之心”。《国语》记载“事单襄公，立无跛，视无还，听无耸，言无远；言敬必及天，言忠必及意，言信必及身，言仁必及人，言义必及利，言智必及事，言勇必及制，言教必及辩，言孝必及神，言惠必及和，言让必及敌；晋国有忧未尝不戚，有庆未尝不怡。”时人都讲：晋侯州蒲不似人君，唯周子才堪匹配。孙周聪颖过人，十余岁师事单襄公，博文广识，沉稳严谨，谈吐不凡，名重当时。襄公将死，嘱咐单顷公：“厚待孙周！孙周好学，威望日隆；晋成公之下公室单薄，论血统，孙周为至亲·····孙周不弃根本，必为诸侯。不可慢待……”

晋文公称霸中原，可是传至子孙数代之后霸权地位早已没落，此时只剩徒有其名的空架子。且说晋襄公接过老子晋文公的基业，死后儿子晋灵公不争气遭赵盾、赵穿兄弟（大名鼎鼎的赵氏孤儿就是说的他们家）杀害，王位传到了晋成公（名黑臀，晋文公之子，晋襄公异母弟）身上，经过景公、厉公本应代代相传下去，然而“灵既丧德，厉亦无防”，两位国君昏庸无能民心尽失，厉公本人更是在游玩途中被栾书和中行偃带领党徒袭击逮捕杀害。晋成公子孙本就凋零，于是公元前574年，身为至亲的孙周回国继位，从此走上历史舞台的中央。

一、风云际会

孙周在洛邑求学期间，时刻关注晋国政治动态。晋无公族，晋侯的势力是靠着诸侯的权威以及与晋宗室血亲较近的几个卿族共同拱卫得以维系。与晋宗血亲较近的主要是栾、郤、韩三家，韩氏尚未发达，因此政权便在栾、郤两家交替（两家层联手灭了赵氏，即史上有名的赵氏孤儿案）。晋厉公宠信三郤（即郤锜、郤犨、郤至），试图渗透、稀释甚至颠覆栾氏等大族的权势，史记·晋世家》记载“厉公太刻”。郤氏三卿出入庙堂，异常团结，三郤制定国策，出使各国，征战攻防皆异口同声，如铁板一块，让栾书骨鲠在喉。面对咄咄逼人的厉公与三郤，栾书愁眉不展。这时年轻的孙周进入了栾书的视野，于是栾书决定废掉晋厉公，另立新君。

公元前575年，晋楚鄢陵之战以晋国获胜而告终， 郤至居功至伟。栾书趁机利诱被俘的楚国公子茂向晋厉公揭发：郤至阴谋引楚军拥戴孙周为晋候。厉公大惊。在厉公半信半疑之际，栾书进言让郤至前往孙周所在的洛邑向周天子献俘，再暗中监视其是否与孙周接触。

公元前574年，孙周收到栾书的举荐信，向其推荐晋国的顶梁柱郤至，并建议其主动与之搞好关系，对晋国动态聊熟于心的孙周自然心领神会。不久郤至来周都献俘，孙周主动拜见并相谈甚欢，这些却全部被厉公手下一五一十的监视着。

厉公大怒，命胥童将三郤一网打尽，将三郤陈尸朝堂，请诸卿观摩。一片唏嘘之时，胥童、长鱼矫二人迅速将栾书、中行偃逮捕。心狠手辣的晋厉公反而虚伪的为栾书、中行偃求情：“我看还是算了吧！一天时间就杀了三个卿，寡人实在不忍心再下手了！栾书与荀偃二人回家便决定铤而走险，趁厉公去匠丽氏游玩派家族军队将其包围，由栾书以正卿名义控制朝堂和其他世家大族，失去了郤氏保卫的晋厉公在强卿面前只能束手就擒，最终被弑后尸体用一辆车子送葬，草草埋于翼城的东门外。

成公一脉人丁不旺，孙周以其才识与贤能，获得了世人的尊敬，多数有识之士认为晋国的复兴只有在孙周这样的贤主的领导下才能获得成功。加之孙周与栾书的友好关系，使得栾书乐于引领时代潮流。

二、登基掌权

公元前574年末，年仅13岁的孙周辞别周天子、单倾公，在栾书的使臣荀罃和士鲂的陪同下踏上了回国之路。次年初到达晋国，年仅14岁的孙周在众臣、国人的拥戴中，走上朝堂，朝武公之庙，告太庙于曲沃，正式继晋侯之位，是为晋悼公。

小宗入继大宗在此之前多有先例，在他不久之前的晋成公黑臀在赵宣子（即赵盾）弑杀晋景公入继晋候，作为傀儡终生都在赵氏阴影之下。但孙周没有步其后尘，《春秋》记载“大夫逆于清原，周子曰：“孤始愿不及此。虽及此，岂非天乎！抑人之求君，使出命也，立而不从，将安用君？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共而从君，神之所福也。”对曰：“群臣之愿也，敢不唯命是听。””《史记·晋世家》亦记载“悼公曰：“大父、父皆不得立而辟难於周，客死焉。寡人自以疏远，毋几为君。今大夫不忘文、襄之意而惠立桓叔之後，赖宗庙大夫之灵，得奉晋祀，岂敢不战战乎？大夫其亦佐寡人！””。

孙周宣誓震撼满朝文武，之后趁热打铁，与诸卿大夫盟于伯子同氏。针对这一场景《东周列国志》更是夸张描述为：孙周（即位后）开言曰：“寡人羁旅他邦，且不指望还乡，岂望为君乎？但所贵为君者，以命令所自出也！若以名奉之，而不遵其令，不如无君矣！卿等肯用寡人之命，只在今日，如其不然，听卿等更事他人，孤不能拥空名于上，为州蒲之续也！”栾书等俱战栗再拜曰：“群臣愿得贤君而事，敢不从命！”既退，栾书谓诸臣曰：“新君非旧比也，当以小心事之！”

就这样，一个年仅14岁的孩子登上了中国的历史舞台。

三、悼公新政

在历经灵公、成公、景公和厉公四代昏庸君王之后，晋国霸业已经凋零，赋税繁重民不聊生，公室衰弱，卿族强势崛起并达到可以擅自弑君的程度。年富力强的悼公政由己出，“逐不臣者七人”，迅速肃清了厉公朝的余孽，大刀阔斧的开启了新政改革。《国语》、《春秋》和《史记》对悼公记录不多，却对悼公新政都有记载。

1轻徭薄赋

悼公即为后，立即下令赈济民众，对有灾患的地方实行救济，降低统治阶级对老百姓的赋税，提振已经废弛的行业；在晋国内部提倡节约，并规定减少对民兵的征用，让老百姓不耽误农时，极大提高了晋国的生产力和劳动积极性，为日后府库充盈和争霸打下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同时为自己赢得了民心。史记记载“施舍、己责，逮鳏寡，振废滞，匡乏困，救灾患，禁淫慝，薄赋敛，宥罪戾，节器用，时用民，欲无犯时。”

2使贤任能

悼公“定百事，立百官，育门子，选贤良”。悼公要立四卿家，栾伯请求任用公族大夫，悼公评价道“荀家惇惠，荀会文敏，黡也果敢，无忌镇静，使兹四人者为之。”，另栾书瞠目结舌。晋悼公以祁奚果敢不鲁莽，命之担任中军尉，羊舌职机敏有礼节，命其佐祁奚，魏绛勇敢守纪，命之担任中军司马严恪军纪。此外，张老明智不奸诈，担任中军侯奄；知铎谒寇恭敬自强，担任上军尉，籍偃敦厚恭顺，担任上军司马；程郑端庄正直，担乘马御。悼公对群臣了如指掌，显示出了高人一等的政治智慧。

3平反冤狱

悼公“毕故刑，赦囚系，宥闲罪，荐积德，”，之前四位昏君残暴不仁，致使冤狱堆积，监狱内住满了犯人和不堪压迫的老百姓。悼公即为后随即宣布大赦，宽免了多数罪犯，并提倡仁义道德，向国人昭示正义。针对厉公被弑，悼公也没有在国内大规模株连，只是杀掉了程滑、夷羊五，没有罪及栾书。此举让悼公在国内获得了广泛的支持，而有心操纵悼公的栾书却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4振兴公族

史记曾记载 “晋大夫由此稍强也！” 曾经光彩熠熠的晋文公复国十一族（胥、籍、狐、箕、栾、郤、伯、先、羊舌、董、韩）经过持续的高层动乱相继落魄，至悼公时已凤毛麟角，灵公和厉公的被弑表明公室与大夫关系极度紧张，公族已禁不起更大的风波。强宗林立是悼公都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面对郤氏留下的空缺，悼公团结栾、韩，对祁氏、羊舌氏大力扶植；鼓励公族、栾、韩、羊舌、祁四族积财货，募私兵；更重要的事悼公一改“不蓄公子”惯例，使至亲公族居于国内，甚至鼓励公族从军，建功立业。晋悼公以宗庙之大宗主自居，收韩、栾、祁、羊舌之众，以身作则，严格律己，清心寡欲，以近乎完美的身心与姿态引导、指挥、教化他的家族。在连续高层调整中，栾书“失踪”，悼公硬将已侍灵、成、景、厉四朝的忠直老臣韩厥扶为正卿，摁住荀偃原职待定。当悼公提拔这样一位长期超然于权力斗争之外、坚持原则的纯臣为正卿时，似乎也在暗示：权力斗争不再是主流。

5抚育孤寡

在诸侯武力争霸的冷兵器时代，人力是战争取胜的重要因素。晋悼公深深重视人口生聚。悼公继位户抚恤孤寡，由政府供养幼童和孤儿，赡养并亲自接见70岁以上的老人，亲切称呼他们为父亲，对他们提出的要求全部接受，赢得了百姓们的一致爱戴。《国语》记载“养老幼，恤孤疾，年过七十，公亲见之，称曰王父，敢不承。”

6和睦诸侯

在外交方面，悼公奉行国家大小一律平等的外交政策，也展现出了自己超凡脱俗的见识、手段、气魄与人格魅力。作为诸侯大国，晋国的局势时刻牵动着诸侯的心，悼公刚刚继位，一直处在齐晋之间的鲁国国君鲁成公便在季孙行父陪同下造访晋国，观察晋国对鲁国等诸侯国的外交风向。悼公一改前继位晋候的自大傲慢，热情招待鲁国君臣并与鲁成公并肩而行，与之前以霸主姿态咄咄逼人截然相反，让鲁成公与季文子感服，预感南北风向将变。

晋国的稳定与兴盛让鲁国更加坚决的依附。就在鲁国正为加固晋、鲁联盟绞尽脑汁时，范宣子（即士匄、范匄，匄食采于范，谥号宣子）已奉悼公之命来到鲁国，作为对季文子聘问的回馈。鲁国君臣热泪盈眶，并从此甘当晋国人争霸的急先锋，既加强了晋、鲁凝聚力，又给诸侯做出表率。《史记》等史料高度评价“君子谓：“晋于是乎有礼。””。

后经季文子做媒，悼公娶杞桓公之女。当年杞桓公和邾宣公等君主相继来朝，宋国遇事也向晋国求助，晋国迎来了外交忙碌的一年。悼公仿成（即周成王）、康（即周康王），对众诸侯一视同仁，使杞、滕、曹、邾、薛、莒、小邾等小国与诸侯并列，如成康之世。悼公一朝，晋国始终保持着海纳百川的伟大胸襟。而后发生的战争，晋悼公拥有一呼百应的绝对号召力，率领诸侯联军南征北战。相比于楚恭王使用武力驱使着郑、蔡等国参加兵战，悼公的心战之策无疑棋高一着。

四、三霸诸侯

今天我们能看到的晋国君主的记载依然不多，但是历任国君中除了响彻历史上空的“春秋五霸”晋文公之外，记载最详细、评价最高的当属晋悼公了，他三霸诸侯，服郑、镇齐、慑秦、疲楚，天下不能与之争衡。

1鸡泽初霸

悼公新政的效果立竿见影，短短几月将朝政梳理得井井有条，治国之道、御人之术驾轻就熟，令群臣瞠目结舌，诸侯竞相归附。此时晋悼公尚不满15岁。君臣同心的晋国，在历经四世动乱之后，在晋悼公的带领下终于吹响了争霸的号角。

公元前573年12月，悼公与崔武子、孟献子、宋平公、卫献公、邾宣公会盟于虚帄，栾桓子（即栾黡，黡谥桓子）率晋、鲁、宋、卫、曹、莒、邾、滕、薛九国联军围彭城，宋国感激涕零，此后60余年忠心追随晋国。由于齐国抗盟，彭城之战一结束，晋国又伐齐，齐灵公服软，使太子光质于晋。次年悼公命韩厥、中行偃起中军伐郑，然而晋国真正的对手是楚国，晋军围郑国新郑，攻楚军焦、夷，声威大震。自昭陵之盟百余年来，楚国本土首次遭到北方敌国攻击，自此楚国在中原逐渐失势。

公元前570年，智罃、崔杼、华元、仲孙蔑、孙林父及曹、邾、藤、薛、小邾共11国代表再会于戚，复议筑城虎牢，郑僖公被迫向晋国投诚。晋悼公首服郑国。这年6月23日，晋悼公与单顷公、宋平公、郑僖公、鲁襄公、卫献公、莒犁比公、邾宣公及齐太子光会盟于鸡泽，就连陈成公使袁侨至鸡泽朝贺，吴王寿梦路途遥远外未能参加，《国语》记载“五年，诸戎来请服，使魏庄子盟之，于是乎始复霸。”。本次会盟初步确立了晋悼公中原盟主的地位。

2萧鱼定霸

初次会盟，晋国虽已牢牢掌握住了战略主动权，却依然没有对楚国形成压倒性优势，晋楚数年间摩擦不断，在此期间子囊相楚，荀罃执晋，高层的变动使得两国再次决战不可避免。

公元前563年春，晋悼公至柤，与吴子寿梦、宋平公、鲁襄公、卫献公、曹成公、莒犁比公、邾宣公、滕成公、薛献公、杞孝公、小邾穆公及齐太子光会盟。随后晋灭逼阳，打通了晋国、宋国和吴国的交通，实现了从北-东北-东三个方向对楚国的战略包围。楚共王不顾饱受吴国疲劳之困，出兵攻宋，遭到宋、鲁、卫联军坚壁清野后被迫退回。此年夏天，韩厥和荀偃以诸侯之师攻入新郑外城，并借道郑境攻楚国的焦和夷（都在今安徽省亳州一带），并一直打到陈国，楚共王心急之下去世，楚国陷入政权更迭，短期内再无争霸雄心。

这次行动不仅为为宋国夺回彭城四邑，也使得郑在联军多次威压之下，向晋国屈服，楚国北方门户大开。12月初一，晋悼公主盟，与宋平公、卫献公、鲁襄公、郑简公、曹成公、莒犁比公、邾宣公、滕成公、薛献公、杞孝公、小邾穆公、齐储君光盟于萧鱼，复晋文公之霸业。《国语》记载“十二年，公伐郑，军于萧鱼。”史记记载，“悼公曰：“自吾用魏绛，九合诸侯，和戎、翟，魏子之力也。””足见当时称霸诸侯的盛况和晋悼公的喜悦。

萧鱼之盟，继晋文公之后再度确立了晋国对中原的绝对支配权和实际统治权，标志着晋国霸业的复兴，宣告着晋悼公引领时代的开始。

3僭越天子

众所周知，齐桓公和晋文公称霸天下均要依靠周天子名号，楚庄王陈兵问鼎招致中原诸侯的不满，晋悼公对待周天子这一敏感问题更是心机深沉。悼公无心学齐桓、晋文去讨要、接受天子册封，更无意如楚庄争取九鼎徒招诸侯敌视。他是位春秋时代唯一一位挟天子令诸侯的霸主，对天子不闻不问，礼制上僭越，形式上拥护，政治上孤立，道义上认同，经济上制约，矫天子之命，行天子之权，天子形同傀儡。

首先鸡泽和萧鱼两次宣告悼公霸业的大规模诸侯会盟都没有看到周天子及其特使的身影，更不见悼公对天子的请示；终悼公一朝，极少见到悼公的特使对天子的例行朝拜，相反悼公上马治军征战中原多次路径周天子驻地周王畿和虎牢，却对周天子毫无表示；在部分会盟形式上，悼公的盟书提到了“同好恶，奖王室。或间兹命，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群神群祀，先王先公，七姓十二国之祖，明神殛之······”，然而只是打着天子旗号对外征战的借口，矫天子之命，行天子之权；在礼制上，悼公更是随意享受天子的礼乐，《左转》记载“宋公享晋侯于楚丘，请以《桑林》。荀罃辞。荀偃、士匄曰：“诸侯宋、鲁，于是观礼。鲁有禘乐，宾祭用之。宋以《桑林》享君，不亦可乎？”舞，师题以旌夏，晋侯惧而退入于房。去旌，卒享而还。”。

在政治上，悼公更是严格孤立周王室及其王族，举个例子就能反应晋悼公凌驾周天子之上和对周天子的政治孤立。历史记载周天子叔叔陈生和伯舆争夺王室政权的主导权，周天子力挺伯舆，王叔怒而入晋国，最终居然需要晋悼公派士匄调和王室的争端，王叔陈生和伯舆提出争讼，士匄赶跑了王叔，并让对晋悼公有恩的单靖公做了卿士以辅助王室，无形的更加孤立了周王室。

士匄(gài)（？－前548年），中国春秋时代晋国法家先驱、军事人物、政治人物。祁姓、士氏、按封地又为范氏，讳匄（范匄），谥号宣。范文子士燮之子。又称范宣子。

在经济上，悼公更是对诸侯堂而皇之的索要重负稍不如意，即被斥为不庭，国语记载郑国臣服时“郑伯嘉来纳女、工、妾三十人，女乐二八，歌锺二肆，及宝镈，辂车十五乘”；虽无明确史料记载，但是小说传言邢丘之盟，悼公正式确立列国朝聘之礼，同时取消诸侯对天子的朝贡义务，此后诸侯不朝天子被合法化，极具削减王室的收入，加速了天子权威的衰落。

作为一位有理想、有信念、有蓝图、有手段的大政治家，晋悼公势头早已超越了齐桓公、晋文公和楚庄王等霸主先烈，他将王室视作傀儡，附庸，他自信比周灵王更有能力掌控天下，所缺的不过是天子的名号，不过是众人的推戴。只可惜，在宋国受惊的悼公不久便撒手人寰，不然历史将被改写，这是后话。

4驾驭侈卿

春秋中期强宗割据，百年来这些贵族的祖辈就已在聚敛财富与人口。桓、文霸权政治确立以来，世卿大族们膨胀加速，弑君杀臣屡见不鲜，已尾大不掉，晋国尤甚。但悼公之世这些强大的卿大夫家族如同被集体催眠般循规蹈矩，顺从君命。史称：“如乐之和，无所不谐。”，晋悼公真正缔造了“和、谐”社会。

悼公即位后，令士渥浊修改他的先祖范武子之法。这部法典较前者为温和，其目的就是为缓和与卿族的关系，此举也赢得了多数卿族的拥护。《左转》记载随着战争深入晋国民生凋敝，此时魏绛等卿士倡议大家都拿出自己私产充盈府库，使得晋国迅速恢复了国力并最终赢得了对楚国战争的胜利。“晋侯归，谋所以息民。魏绛请施舍，输积聚以贷。自公以下，苟有积者，尽出之。国无滞积，亦无困人。公无禁利，亦无贪民。祈以币更，宾以特性，器用不作，车服从给。行之期年，国乃有节。三驾而楚不能与争。”

随着悼公继位日久，先后多次重组八卿。前560年夏，智武子、彘恭子（士鲂，鲂谥恭子）去世，诸卿又将重组，悼公经过征求范宣子和韩宣子，最终确定再度恢复到最经典的六卿模式；战争过程中培养起了魏绛、赵武等一大批人才。悼公才正当步入事业巅峰期，赵武相晋；韩起、栾盈领袖公室；范鞅、杨肸（即叔向，肸之字）为谋主；中行吴、魏舒为良将；韩无忌、祁午、师旷、籍谈、羊舌赤、栾豹、箕襄、史赵、女齐为股肱。晋国也正式进入了人才的全盛期。

5霸业常在

晋悼公长期盘踞中原，楚康王终于打败吴军，在地位稳固后重启争霸历程，此次秦国与楚结盟，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公元前559年，吴人求救于晋，晋国组织在向会盟，要宋、鲁、卫、郑等与会诸侯要配合吴军袭扰楚国。

晋楚争霸时，秦国小动作不断。荀氏比邻秦国，颇受其害。当时中行偃统帅诸荀。身处抗秦前线，中行偃无法对家族被攻击而坐视不理。前558年4月，晋悼公亲起大军伐秦，战于棫林，秦师败绩。棫林一战，巩固霸业，安定西疆。

然而悼公所处的时代，礼制败坏使得霸主土壤已经逐步稀少，一场卫国的政变让悼公霸业更加艰难。公元前559年，卫国孙文子、宁惠子（即宁殖，殖谥惠子）攻献公。献公不敌，数请和，皆不允，遂奔齐，齐灵公纳之。孙林父立定公子秋，是为殇公。

一时间，成了政客们的热门话题：晋厉公、栾书之故事重演。最终悼公默认孙氏，对卫殇公的合法性给予肯定。这无形之中也向晋悼公继位的合法性提出了挑战。

悼公不满齐国对卫献公的收纳，另一方面周不满晋国强势暗许齐国当效太公以勤王事，让齐灵公野心澎湃，终于各国在戚调节卫国之时，两国发生冲突，最终兵戎相见。公元前558年，悼公下令讨伐齐等国，不幸病情迅速恶化去世，其子晋平公最终败楚于湛阪、围齐于临淄，完成了其未竞的霸业。

五、天星陨落

史料记载，早在悼公十二年，悼公赐魏绛时说“于今八年，七合诸侯，寡人无不得志，请与子共乐之。”。此话同时也道出了悼公大半生的功业。悼公的才能与品德都堪称一流，其人格魅力、政治韬略、外交手段以及对人才的任用、对臣僚的驾驭、对政局的控制、对战略的把握、对外交的捭阖都出神入化。悼公多谋善断，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一系列云遮雾绕的政治手腕与规模宏大的军事行动，当众目睽睽，数十万精锐簇拥着一个20岁的少年，谁是天下之主，不言而喻。二十年后的楚灵王、四十年后的阖闾、六十年后的夫差穷兵黩武，造成巨大动荡，严重的阻碍了社会发展，都无一例外“极武而亡”。

通过耗干国本穷兵黩武以炫耀武力的国主们为了争夺所谓霸主的虚荣，发动一场又一场战争却终难以复制晋悼公的辉煌。他一生三霸诸侯、架空天子、驾驭侈卿，其霸主地位无需任何人的册封，其魄力超越“春秋五霸”远矣。

公元前588年冬12月，年仅29岁的晋悼公匆匆走完了他轰轰烈烈却犹如流星般明亮且短促的一生。当虎傂之宫奏起靡靡之乐，这亡国之音在绛都奏响。靡废的公族，再度抬头的侈卿。晋宗失其鹿而六卿共逐之，晋国失其鹿而天下共逐之。中国的统一延后了近4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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